雲天能醒過來傷勢就好了大半，只要再修養幾天就行。醒過來那天，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裏仿佛蘊藏著一股奇特的力量，有股靈力在筋脈中游走卻始終無法歸入到丹田之中。

他很好奇，隱隱覺得這跟喜樂有關，不過現在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應付眼前突然多出來的一個「哥哥」。

莫凡儼然真的把自己當作喜樂的親哥一樣，對雲天各種嚴防死守，完全不給他和喜樂獨處的機會。紫尾貂樂得在一邊看戲，好幾次雲天暗示讓它把莫凡支走，那畜生就懶懶地當作看不見，眼角眉梢就一個意思：關我什麽事！

這天喜樂想幫雲天檢查傷口換藥，結果又被莫凡找了借口替代。雲天終於忍無可忍，陰沈著臉質問：“姓莫的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有什麽意思，男女授受不親！”莫凡眼角一吊，一臉我就是故意的。

“那為什麽喜樂就能給你肩膀換藥？”雲天不服！

“我是喜樂的哥哥，自然不同！”傲嬌，這是喜樂親口認的！

“只是當哥哥？沒其他想法？”這才是雲天最在意的。

“你是希望我有還是沒有呢？”莫凡邪魅一笑，吊足了雲天的胃口。

“要是你真心想當喜樂的哥哥，我不反對。你能待在這裏，相信是過了紫尾貂那一關。可要是你有其他的想法……”雲天頓了頓，眼神驀地變得犀利：“我不允許！”

“你憑什麽不允許！”莫凡冷笑。臭小子，是你有想法吧！

“就憑喜樂的爺爺把她交付給我照顧！”這次輪到雲天擡頭挺胸，想認親戚，喜樂上頭還有長輩呢。

“喜樂的爺爺？他在哪？我去找他。”他得跟老爺子說清楚，以後喜樂就由他這個大哥罩著，其他亂七八糟的人都一邊待去。

“他老人家現在有事要處理，臨走前把喜樂托付給我，喜樂的事就等於我的事。”言下之意，莫凡這個自己攀上門的哥哥還不如他來得更名正言順。

“我不管！反正從今以後喜樂就是我的妹妹，我不會讓其他人輕易打她的主意。爺爺托付你照顧她，說不定就是把你當隨從仆人之類，可沒明說要把喜樂許配給你！”雲天心中一沈，眸色暗了暗，臉上卻不顯變化。莫凡這話可是說到點子上了，當初靈應大師讓他帶喜樂下山看樣子也是臨時決定的無奈之舉。不過這可不能給他知道，不然一定給他抓著不放搶了主動權。

“行，那你是不是得先自我認真介紹一下？喜樂單純，她相信你所以就認你做哥哥。但至少你也得把家門給報個清楚吧。”雲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這莫凡行為舉止雖然也看似隨意，但有些氣質是與生俱來怎麽也掩不住的。他腰間隨身掛著的翡翠玉佩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，還有平常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禮儀，絕不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。

莫凡知道雲天不比單純的喜樂，有些事瞞不過。他輕輕嘆了口氣：“炎武大陸上，莫姓並不常見。”

“火雲宮莫家？”雲天一點就明。

“我說我是火雲宮的大少爺，你信嗎？”

“信！”

“可是我還只是靈士九階，我在修靈上完全沒有天分。”莫凡訝道，身為火雲宮的大少爺居然連靈師境也達不了，比之其他宗門的年輕一代可是差遠了，他爹每每說到這個都覺得丟臉之極。

雲天之所以說信，那是因為他自己的經歷，修靈一途實在有太多意外。有天分又如何，他還不是從所謂的天才一下子變成廢人。“誰規定宗門少主就一定是天賦異稟，就算天賦差就一定不能成功嗎？一切都是看自己。”

莫凡微微一楞，他沒想到雲天居然會說出這番話。這麽多年來，大家一直背地裏嘲笑他，說他能混到靈士九階也就頂天了，不可能再上一層。這些話聽多了，他也開始放棄自己。所以終日流連酒肆尋樂，更加荒廢了修靈的練習。就連他自己的老爹，火雲宮宮主也懶得再管他。這些年火雲宮對外都是以莫辰做代表，世人只知道火雲宮裏有一個小小年紀就達到靈師七階的莫公子，根本不知道在他上面原來還有一位大少爺莫凡。宮內眾人都在傳言說，等這一次到皇都參加新帝登基禮後，宮主就會當眾宣布要把少主之位轉給莫辰。

莫志軒這次是帶著莫辰高調出門，莫凡原本也跟在出行的隊伍裏。不過他去哪裏幹些什麽向來沒人會留意。這個小鎮是去皇都的必經之路，路上莫凡酒癮犯了，就偷偷脫隊自己一個來酒肆買醉。他是無所謂，什麽少主之位他也不稀罕。

莫凡是火雲宮宮主莫志軒與第一任妻子的長子，取名莫凡，就是希望他莫要平凡，能帶領火雲宮的發展更上一層樓。莫凡小時候很是聰明伶俐，半歲會走，一歲能流利地說話，三歲表現出驚人的記憶力和領悟力，莫志軒特別開心，在他身上傾註了很大的期待值。但一切到五歲戛然而止。

莫凡五歲，莫志軒開始帶他修習靈力，大家都以為他會有什麽過人表現，結果大失所望。修靈十年，莫凡依舊停留在靈士七階，莫志軒想盡辦法還是未能幫他更進一步。在修靈一途上，莫凡所表現出來的就是最最平凡的天賦。哪怕吃了不少藥家價值千金的提氣丹，也只能堪堪沖上靈士九階，至此莫志軒只能徹底放棄，並逐漸失望疏遠。

在莫凡六歲那年，他最溫柔的娘親因為難產而死只留下一個幼妹。兩年後，莫志軒娶了第二任妻子，次年生下同父異母的弟弟莫辰。與哥哥不同，莫辰很有修靈的天分，同樣是五歲開始修習，如今已經是靈師七階。

莫辰的出現，幾乎搶走了莫志軒所有的關註和寵愛。失去溫柔的娘親，莫凡只能和妹妹相互扶持。因為出生時候因母體病弱，連帶妹妹也跟著天生比常人弱上幾分。她從小就是藥罐子，根本沒法修靈，這樣莫志軒更加不會關註到他們，兩兄妹在火雲宮上的處境越加困難。

雖然生活不太如意，但有可愛的妹妹在身邊，莫凡還是覺得很幸福的。妹妹笑起來，嘴邊有個甜甜的酒窩，好像小仙女一般可愛。莫凡為人沖動易怒，但每次只要聽到妹妹嬌軟的聲音叫著「哥哥，哥哥」，遇到再大的問題，受再多的氣他都能輕易平靜下來。這輩子只要能守住妹妹，和妹妹一起生活就好，那是少年莫凡最大的心願。

可惜上蒼連這樣微末的幸福也要奪走。五年前妹妹得了場怪病，宮內的靈醫束手無策。眼看妹妹一天比一天虛弱，莫凡只能去求莫志軒。可是莫志軒當時正忙著帶莫辰閉關沖擊靈師境，無暇理會其他，而他的後母一直避而不見，甚至還故意調走所有靈醫再也無人給妹妹看病。在一個下雨的晚上，妹妹終於還是死在了莫凡的懷裏。那天外面電閃雷鳴，莫凡覺得這是上天也在陪他哭，他心好痛好恨！

自從妹妹死了以後，就再沒人溫柔地笑著對他，也沒人管他高興還是傷心。所以遇到喜樂，讓他一下子找到妹妹的感覺，而雲天的一番話，也是這麽多年他第一次聽到。

他天生性格急躁又慣性的大大咧咧。但不代表心裏沒有痛感，只是一直以來把所有情緒都藏在心底，用吊兒郎當的不在意來掩飾罷了。

過去他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，是不是真的如他們所說就是個廢物？五歲之前，他是火雲宮人人稱讚的大少爺，之後就零落成泥。難道修靈就那麽重要？雖然在修靈上沒有什麽長進，但他的聰明才智可是有目共睹，憑什麽就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對待？！

“謝謝你。”莫凡說道。

“嗯？”雲天沒料到莫凡會說這句，不過他也是個聰明的人，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了。

雲天自嘲地笑了笑：“我是孤兒，從小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姐妹。我十歲上天靈宗修煉，不過八年就修到靈師境九階，比起你那天才弟弟更加有天賦。但後來我的丹田被毀，靈力盡失。除非能把所有餘毒清理幹凈，否則這輩子都別想再修靈。”

莫凡驚訝地看著他，在炎武大陸上除非是普通百姓，在宗門大族內要是不能修靈，等同於廢人。

“他們都笑我說這輩子就別指望了，我不信！只有一線的希望，我都想要試試。”

原本還在自憐的莫凡，臉色一變，深深地看了雲天一眼。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父親失望的臉，第一次偷聽到宮人在背地裏的嘲笑，心裏有多憤怒，他以為這世上自己是最倒黴的一個，沒想到其實不幸的人多了去了，這世上既是不公平也是公平的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。

“你不用這樣看著我，我沒別的意思，我只是想告訴你，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全盤否定你。玉龍山上有藥泉可以治好我的毒，不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想放棄。”

“那喜樂的爺爺找你……”既然雲天沒有靈力，他憑什麽保護喜樂？喜樂的爺爺又怎麽會把她托付給雲天？

雲天明白莫凡的意思：“你沒看到喜樂身邊的白貂嗎？那是靈獸紫尾貂，它出手能頂得上一個靈尊境。”

莫凡再次大驚，嘴巴都可以塞得下一顆蛋。牛啊，怪不得那只白貂一出手，直接就把程浩打飛，還能破了林菲兒的相。

雲天繼續解釋：“紫尾貂可以保護喜樂，但她自小在山野長大。對人情世故一無所知，我的職責就是帶她下山游歷。喜樂是我的朋友，為了她我也要盡快修覆靈力。”

他拍了拍莫凡的肩膀，“走吧，該下樓吃飯了。”

兩個原本爭鋒相對的人，此刻竟然因為修靈的問題而變得惺惺相惜。他們一起下了樓，然後看到在那忙碌擺著菜碟的喜樂。她臉上帶著慣常的笑容，在陽光照耀下周身散發著溫暖氣息。

“能認識喜樂真好！”莫凡由衷說道，也許是天上的妹妹看他太寂寞了，所以讓他遇見了喜樂。

“嗯，喜樂告訴我，我不是一個人，這世上至少還有她在關心我陪著我。”雲天微笑點頭。

他們都曾被人嘲笑被人排擠被人放棄。因為喜樂，他不再覺得孤單和無助，有了同伴不管前路再怎麽艱難，他都有信心能走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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